禅灯集第七部分马祖法脉

发表时间:2019-12-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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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部分 马祖法脉

百丈怀海禅师

百丈山怀海禅师者,福州长乐人也。姓王氏。丱岁离尘,三学该练。属大寂阐化江西,乃倾心依附,与西堂智藏、南泉普愿同号入室。时三大士为角立焉。

师参马大师,为侍者。檀越每送斋饭来,师才揭用盘盖,马大师拈起一片胡饼,示众云:是甚么?每日如此,师经三年方有省。

野鸭子

百丈侍马祖行次,见一群野鸭飞过。祖曰:是甚么?丈曰:野鸭子。祖曰:甚处去也?丈曰:飞过去也。祖遂把百丈鼻扭,百丈负痛失声。祖曰:又道飞过去也!百丈于言下有省。却归侍者寮,哀哀大哭。同事问曰:汝忆父母邪?丈曰:无。曰:被人骂邪?丈曰:无。曰:哭作甚么?丈曰:我鼻孔被大师扭得痛不彻。同事曰:有甚因缘不契?丈曰:汝问取和尚去。同事问祖曰:海侍者有何因缘不契,在寮中哭?告和尚为某甲说。祖曰:是伊会也。汝自问取他。同事归寮曰:和尚道汝会也,教我自问汝。百丈乃呵呵大笑。同事曰:适来哭,如今为甚却笑?丈曰:适来哭,如今笑。同事罔然。

百丈卷席

次日,马祖升堂,众才集,百丈出卷却席,祖便下座。百丈随至方丈。祖曰:我适来未曾说话,汝为甚便卷却席?丈曰:昨日被和尚扭得鼻头痛。祖曰:汝昨日向甚处留心?丈曰:鼻头今日又不痛也。祖曰:汝深明昨日事。师作礼而退。

不昧因果

百丈每上堂,有一老人随众听法。一日众退,唯老人不去。百丈问:汝是何人?老人曰:某非人也。于过去迦叶佛时,曾住此山,因学人问:大修行人还落因果也无?某对云:不落因果。遂五百生堕野狐身。今请和尚代一转语,贵脱野狐身。丈曰:汝问。老人曰:大修行人还落因果也无?丈曰:不昧因果。老人于言下大悟。

见与师齐,损师半德

一日,百丈谓众曰:佛法不是小事。老僧昔被马大师一喝,直得三日耳聋。黄檗闻举,不觉吐舌。百丈曰:子以后莫承嗣马祖去么?檗曰:不然。今日因和尚举,得见马祖大机之用,然且不识马祖。若嗣马祖,以后丧我儿孙。

百丈曰:如是,如是!见与师齐,减师半德;见过于师,方堪传授。子甚有超师之见。檗便礼拜。

三日耳聋

百丈侍马祖。祖举起拂子。丈曰:即此用,离此用?祖放下拂子。良久曰:汝向后开两片皮,将何为人?丈取拂子竖起。祖曰:即此用,离此用?丈亦放下拂子。祖振威一喝,师直得三日耳聋。

佛病最难治

师上堂云:心若不乱。不用求佛求菩提涅槃。若着佛求属贪。贪变成病。故云佛病最难治。谤佛毁法乃可取食。

传语西堂

师谓众曰:我要一人传语西堂,阿谁去得?五峰曰:某甲去。师曰:汝作么生传语?峰曰:待见西堂即道。师曰:见后道什么?峰曰:却来说似和尚。

法语

问:如何是大乘入道顿悟法要?

师答曰:汝先歇诸缘,休息万事。善与不善,世出世间一切诸法,并皆放却。莫记莫忆,莫缘莫念,放舍身心,令其自在。心如木石,口无所辩,心无所行。心地若空,慧日自现,如云开日出。但歇一切攀缘、贪嗔、爱取,垢净情尽,对五欲八风不动,不被见闻觉知所缚,不被诸法所惑,自然具足一切功德,具足一切神通妙用,是解脱人。对一切境法,心无静乱,不摄不散,透一切声色,无有滞碍,名为道人。善恶是非,俱不运用,亦不爱一法,亦不舍一法,名为大乘人。不被一切善恶、空有垢净、有为无为、世出世间、福德智慧之所拘系,名为佛慧。是非好丑,是理非理,诸知解情尽,不能系缚,处处自在,名为初发心菩萨便登佛地。

问:对一切境,如何得心如木石去?师曰:一切诸法,本不自言空,不自言色,亦不言是非垢净,亦无心系缚人。但人自虚妄计著,作若干种解会,起若干种知见,生若干种爱畏。但了诸法不自生,皆从自己一念妄想颠倒取相而有,知心与境,本不相到,当处解脱。一一诸法,当处寂灭,当处道场。又本有之性,不可名目,本来不是凡,不是圣,不是垢净,亦非空有,亦非善恶。与诸染法相应,名人天二乘界。若垢净心尽,不住系缚,不住解脱,无一切有为无为缚脱心量处,于生死其心自在,毕竟不与虚幻尘劳蕴界生死诸入和合,迥然无寄,一切不拘,去留无碍,往来生死,如门开合相似。

夫学道人,若遇种种苦乐、称意不称意事,心无退屈,不念一切名闻利养、衣食,不贪一切功德利益,不为世间诸法之所滞碍,无亲无爱,苦乐平怀,粗衣遮寒,粝食活命,兀兀如愚,如聋如哑相似,稍有相应分。若于心中广学知解,求福求智,皆是生死,于理无益,却被知解境风之所漂溺,还归生死海里。

佛是无求人,求之即乖;理是无求理,求之即失。若著无求,复同于有求;若著无为,复同于有为。故经云:不取于法,不取非法,不取非非法。又云:如来所得法,此法无实无虚。若能一生心如木石相似,被阴界诸入、五欲八风之所漂溺,即生死因断,去住自由。不为一切有为因果所缚,不被有漏所拘,他时还以自缚为因,同事利益,以无着心应一切物,以无碍慧解一切缚,亦云应病与药。

问:如今出家受戒,身口清净具诸善,得解脱否?师曰:少分解脱,未得心解脱,未得一切处解脱。问:如何是心解脱,及一切处解脱?师曰:不求佛,不求法,不求僧,乃至不求福智、知解等,垢净情尽,亦不守此无求为是,亦不住尽处,亦不欣天堂、畏地,缚脱无碍,即身心及一切处皆名解脱。汝莫言有少分戒,身口意净,便以为了。不知河沙戒定慧门、漏解脱,都未涉一毫在。努力向前,须猛究取。莫待耳聋眼暗、面皱发白,老苦及身,悲爱缠绵,眼中流泪,里慞惶,一无所据,不知去处,到恁么时节,整理脚手不得也。纵有福智、名闻、利养,都不相救。为心眼未开,唯念诸境,不知返照,复不见佛道。一生所有善恶业,悉现于前。或忻或怖,六道五蕴,俱时现前。尽敷严好舍宅,舟船车舆,光明显赫,皆从自心贪爱所现。一切恶境,皆变成殊胜之境。但随贪爱重处,业识所引,随着受生,都无自由分。龙畜良贱,亦总未定。

问:如何得自由分?师曰:如今得即得,或对五欲八风,情无取,悭嫉贪爱,我所情尽,垢净俱亡,如日月在空,不缘而照。心心如土木石,念念如救头然。亦如大香象渡河,流而过,更无疑滞。此人天堂地狱所不能摄也。

师示众云:夫读经看教,语言皆须宛转归就自己。但是一切言教,只明如今鉴觉自性。但不被一切有无诸境转,是汝导师;能照破一切有无诸境,是金刚慧。即有自由独立分。若不能恁么会得,纵然诵得十二韦陀典,只成增上慢,却是谤佛,不是修行。但离一切声色,亦不住于离,亦不住于知解,是修行。读经看教,若准世间是好事,若向明理人边数,此是壅塞人。十地之人脱不去,流入生死河。但是三乘教,皆治贪瞋等病,只如今念念若有贪瞋等病,先须治之,不用求觅义句知解。知解属贪,贪变成病。只如今但离一切有无诸法,亦离于离,透过三句外,自然与佛无差。既自是佛,何虑佛不解语。只恐不是佛,被有无诸法缚,不得自由。以理未立,先有福智,被福智载去,如贱使贵。不如先立理,后有福智。若要福智,临时作得。撮土成金,撮金为土,变海水为酥酪,破须弥为微尘,摄四大海水入一毛孔。于一义作无量义,于无量义作一义。伏惟珍重。

南泉普愿禅师

三十年不下南泉

南泉普愿禅师者,郑州新郑人也。姓王氏。幼慕空宗。唐至德二年依大隗山大慧禅师受业。诣嵩岳受具足戒。初习相部旧章,究毗尼篇聚。次游诸讲肆,历听楞伽、华严,入中、百门观,精练玄义。后扣大寂之室,顿然忘筌,得游戏三昧。

贞元十一年憩锡于池阳,自建禅斋,不下南泉三十余载。大和初,宣城廉使陆公亘向师道风,遂与监军同请下山,伸弟子之礼,大振玄纲。自此学徒不下数百,言满诸方,目为郢匠。

这老汉合取口

一日,南泉为众僧行粥次,马祖问:桶里是甚么?南泉曰:这老汉合取口,作恁么语话。祖便休。自余同参之流无敢诘问。

恁么则不去也

南泉与归宗、麻谷同去参礼南阳国师。南泉于路上画一圆相曰:道得即去。宗便于圆相中坐。谷作女人拜。南泉曰:恁么则不去也。

三世诸佛不知有

僧问南泉道:三世诸佛不知有,狸奴白牯却知有。为甚么三世诸佛不知有?南泉曰:未入鹿苑时,犹较些子。曰:狸奴白牯为甚么却知有?南泉曰:汝争怪得伊。

可惜许

师一日问黄檗:黄金为世界,白银为壁落,此是什么人居处?黄檗云:此是圣人居处。师云:更有一人居何国土?黄檗乃叉手立。师云:道不得何不问王老师?黄檗却问:更有一人居何国土?师云:可惜许。

草鞋钱教谁还

师问黄檗:定慧等学,此理如何?黄檗云:十二时中不依倚一物。师云:莫是长老见处么?黄檗云:不敢。师云:浆水价且置,草鞋钱教谁还?

犹较一线道

师在方丈与杉山向火次,师云:不用指东指西,直下本分事道来。杉山插火著,叉手立。师云:虽然如是,犹较王老师一线道。

南泉斩猫

南泉因东西两堂争猫儿,遇之,白众曰:道得即救取猫儿,道不得即斩却也。众无对,南泉便斩之。赵州自外归,南泉举前语示之。州乃脱履安头上而出。南泉曰:子若在,即救得猫儿也。

翘足又作么生

南泉因入菜园,见一僧,乃将瓦子打之。其僧回顾,泉乃翘足,僧无语。泉便归方丈,僧随后入,问讯曰:和尚适来掷瓦子打某甲,岂不是警觉某甲?泉曰:翘足又作么生?僧无对。

只饶不来,犹差一线道

问:牛头未见四祖百鸟衔花供养时如何?南泉云:只为步步踏佛阶。问:见后为什么不来?南泉云:直饶不来,犹较王老师一线道在。

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

陆大夫向南泉道:肇法师也甚奇怪,解道天地与我同根,万物与我一体。南泉指庭前牡丹花曰:大夫!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。陆罔测。

灵利道者

南泉住庵时,有一僧到庵。泉向伊道:我上山去作务。待斋时作饭自吃了,送一分上来。少时,其僧自作饭吃了,却一时打破家事就床卧。泉待不见来,便归庵,见僧卧。泉亦就伊边卧,僧便起去。泉住后曰:我往前住庵时,有个灵利道者,直至如今不见。

孟八郎又与么去

有人到归宗,归宗问:从什么处来?对云:从南泉来。归宗云:有什么佛法因缘?对云:和尚上堂告众曰:夫沙门者,须行畜牲行。若不行畜牲行,无有是处。归宗沉吟底。僧便问:只如南泉意如何?归宗曰:虽然畜牲生,不受畜牲报。其僧却归,举似南泉。南泉云:实与么道么?僧云:实也。南泉云:孟八郎又与么去!

唤作如如,早是变也

有讲经论大德来参南泉。泉问:教中以何为体?对云:如如为体。泉云:以何为极则?对云:法身为极则。泉云:实也无?对云:实也。泉云:唤作如如,早是变也,作么生是体?大德无对。

此是风力所转

麻谷持锡到章敬,绕禅床三匝,振锡一下,卓然而立。敬云:是,是。谷又到南泉处,亦绕禅床三匝,振锡一下,卓然而立。南泉云:不是,不是。谷云:章敬道是,和尚为甚么道不是?泉云:章敬即是,是汝不是。此是风力所转,终成败坏。

王老师不打这破鼓

盐官谓众曰:虚空为鼓,须弥为椎,甚么人打得?众无对。有僧举似南泉。泉云:王老师不打这破鼓笛。

汝若随我,即须衔一茎草来

师将顺世,第一座问:和尚百年后向甚么处去?师曰:山下作一头水牯牛去。座曰:某甲随和尚去还得也无?师曰:汝若随我,即须衔取一茎草来。

师乃示疾,告门人曰:星翳灯幻亦久矣,勿谓吾有去来也。言讫而逝。

南泉水牯牛

南泉欲顺世时,向第一座云:百年后,第一不得向王老师头上污。第一座对云:终不敢造次。南泉云:或有人问王老师什么处去也?作么生向他道?对云:归本处去。南泉云:早是向我头上污了也。却问:和尚百年后向什么处去?南泉云:向山下檀越家作一头水牯牛去。

示众

师每上堂云:近日禅师太多生,觅一个痴钝底不可得。阿你诸人,莫错用心。欲体此事,直须向佛未出世已前,都无一切名字,密用潜通,无人觉知,与么时体得,方有少分相应。所以道:祖佛不知有,狸奴白牯却知有。何以如此?他却无如许多般情量,所以唤作如如,早是变也,直须向异类中行。只如五祖大师下,有五百九十九人尽会佛法,唯有卢行者一人不会佛法,他只会道。直至诸佛出世来,只教人会道,不为别事。

上堂:然灯佛道了也。若心相所思,出生诸法,虚假不实,何以故?心尚无有,云何出生诸法?犹如形影,分别虚空。如人取声,安置箧中。亦如吹网,欲令气满。故老宿云: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,且教你兄弟行履。据说十地菩萨住首楞严三昧,得诸佛秘密法藏,自然得一切禅定解脱神通妙用,至一切世界,普现色身,或示现成等正觉,转大法轮,入涅槃,使无量入毛孔,演一句经无量劫,其义不尽,教化无量亿千众生得无生法忍,尚唤作所知愚、极微细所知愚,与道全乖。大难大难。珍重!

上堂曰:诸子!老僧十八上解作活计。有解作活计者出来,共尔商量,是住山人始得。良久,顾视大众合掌曰:珍重!无事各自修行。大众不去。师曰:如圣果大可畏,勿量大人,尚不奈何。我且不是渠,渠且不是我,渠争奈我何?他经论家说法身为极则,唤作理尽三昧、义尽三昧,似老僧向前被人教返本还源去。几恁么会,祸事!兄弟,近日禅师太多,觅个痴钝人不可得,不道全无,于中还少。若有出来,共尔商量。如空劫时有修行人否?有无作么不道?阿尔寻常巧唇薄舌,及乎问着,总皆不道,何不出来?莫论佛出世时事!兄弟,今时人担佛着肩上行,闻老僧言心不是佛,智不是道,便聚头拟推,老僧无尔推处。尔若束得虚空作棒,打得老僧着,一任推。

时有僧问:从上祖师至江西大师皆云:即心是佛,平常心是道。今和尚云:心不是佛,智不是道。学人悉生疑惑,请和尚慈悲指示。

师乃抗声答曰:尔若是佛,休更涉疑,却问老僧何处有恁么傍家疑佛来?老僧且不是佛,亦不曾见祖师。尔恁么道,自觅祖师去。曰:和尚恁么道,教学人如何扶持得?师曰:尔急手托虚空着。曰:虚空无动相,云何托?师曰:尔言无动相,早是动也。虚空何解道我无动相?此皆是尔情见。曰:虚空无动相,尚是情见,前遣某甲托何物?师曰:尔既知,不应言托,拟何处扶持他?曰:即心是佛既不得,是心作佛否?师曰:是心是佛,是心作佛,情计所有,斯皆想成。佛是智人,心是采集主,皆对物时,他便妙用。大德,莫认心认佛!设认得,是境,被他唤作所知愚。故江西大师云: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。且教尔后人恁么行履。今时学人,披个衣服,傍家疑恁么,闲事还得否?

师示众云:佛出世来,只为众生不会道。若不因善知识闻,名无师自尔。若因善知识闻,忽引经论作证。若自作得主,不引经论,最省心力。若引经论,将他眼作自己眼,不得自由。大道一如,无师自尔。若能如如不变,故不曾迷。报化非真佛,莫认法身。凡圣果报皆是影,若认著,即属无常生灭也。粗细而论,纤毫不立;穷理尽性,一切全无。如世界未成时,洞然空廓,无佛名,无众生名,始有少分相应。直向那边会了,却来这里行履,不证凡圣果位。据本而论,实无少法可得。岂况三乘五性差别名数!但是有因有果,尽属无常生灭也,并是出世安立假名相说,非关本来事。道不是明暗物,一切莫认著。大道冥通,智莫能测。故云:相逢不相识,共语不相知。好去,无事珍重!

师示众云:如今有人将鉴觉知解者是道,皆前境所引,随他生死流,何曾得自由?若作此见解,实未有自由分。所以智不是道,可不难矣!云是什么智?是什么道?若论世间福智,只得唤作庄严具。亦云福智二严,亦云受用具,皆是对治。唤作什么佛出世?只得唤作三界智人。未出世时唤作什么物?若论无渗,本自具足,妙用自通,无人觉知,潜行密用,踪迹难寻。所以天魔波旬将诸眷属久远劫来觅菩萨一念起处不可得。天魔赞叹云:佛法至妙,我实难测。如今但会如如之理,直下修行。何不问如何修行?但会取无量劫来性不变异,即是修行。妙用而不住,便是菩萨行。达诸法空,妙用自在,色身三昧炽然,行六波罗蜜空,处处无碍。游于地狱,犹如园观,不可道伊不得作用。众生无量劫来迷于本性,不自了体,云尘暂翳,著诸恶欲。云驶月运,舟行岸移,暂时岐路,不得自在。种种受苦,不自觉知。乃至今日会取从来性,与今日不别。若言即心即佛,如兔马有角;若言非心非佛,如牛羊无角。所以如来藏实不覆藏,五蕴本空,师子何曾在窟?亦云性水,亦云法水。法水如波,性水如湿。水不洗水,佛不度佛。演若达多,迷头认影,便道失却头,傍家觅,纵觅得,又不是己头。功德天、黑暗女,有智主人,二俱不受。直道性无住处,是筑著物,亦云不闻闻是大涅槃道,这个物不是闻不闻。江西老宿只道: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。直须体会,诣实修行。莫道我是禅师,知解傍家,舌上取辩,两脚稍空,莫将为是,共道不相应。

兄弟,粗细想念分剂,但是贪求,皆属境。三乘五性,粗细而论,不出情量。纤毫瞥起,精魅所附。他且不许见闻觉知,自似个痴钝人、少神人,百事不知最好。普贤其时道:我将心闻。文殊云:初心不能入,云何获圆通?被一棒粉碎,无事珍重!

盐官齐安国师

盐官海昌院齐安国师,海门郡人也。姓李氏。生时神光照室。后有异僧谓之曰:建无胜幢,使佛日回照者,岂非汝乎?长依本郡云琮禅师落发受具。后闻大寂行化于龚公山,乃振锡而造焉。师有奇相,大寂一见深器之。乃令入室,密示正法。

古佛过去久矣

僧问齐安国师:如何是本身卢舍那?安曰:与老僧过净瓶来。僧将净瓶至。安曰:却安旧处著。僧送至本处,复来诘问。安曰:古佛过去久矣。

日下孤灯,果然失照

有讲僧来参齐安国师,师问座主:蕴何事业?对曰:讲华严经。齐安曰:有几种法界?曰:广说则重重无尽,略说有四种。齐安竖起拂子曰:这个是第几种法界?主沉吟。齐安曰:思而知,虑而解,是鬼家活计,日下孤灯,果然失照。

一个棺材,两个死汉

僧问大梅:如何是西来意?大梅曰:西来无意。师闻乃曰:一个棺材,两个死汉。

还我犀牛儿来

师一日唤侍者曰:将犀牛扇子来!者曰:破也。师曰:扇子既破,还我犀牛儿来!者无对。

我不识汝

法昕院主来参,师问:汝是谁?对曰:法昕。师曰:我不识汝。昕无语。

归宗智常禅师

赤眼归宗

归宗禅师,嗣马祖。宗以目有重瞳,遂将药手按摩,以致两目俱赤,世号赤眼归宗焉。与南泉、百丈并为马祖

高足。

如何是观音行

归宗上堂:吾今欲说禅,诸子总近前。大众近前。宗曰:汝听观音行,善应诸方所。问:如何是观音行?宗乃弹指曰:诸人还闻否?曰:闻。宗曰:一队汉,向这里觅甚么?以棒趁出,大笑归方丈。

我何不闻

僧问:如何是玄旨?宗云:无人能会。僧云:向者如何?宗云:有向即乖。僧云:不向者如何?曰:谁求玄旨?又云:去!无汝用心处。

僧云:岂无方便门令学人得入?师敲鼎盖三下,曰:子还闻否?僧云:闻。曰:我何不闻?

太迟生

云岩来参,师作挽弓势。岩良久,作拔剑势。师曰:来太迟生!

滴水也难消

师与南泉同行,行脚煎茶次,泉问:从前记持商量语句,彼此已知,此后或有人问毕竟事,作么生?师云:这一片田地大好卓庵。泉云:卓庵且置,毕竟事作么生?师打却茶铫便起。泉云:师兄吃茶了,普愿未曾吃茶。师云:作这个语话,滴水也消不得。

一味禅

僧辞,师问:甚么处去?曰:诸方学五味禅去。师曰:诸方有五味禅,我这里只有一味禅。曰:如何是一味禅?师便打。僧曰:会也!会也!师曰:道!道!僧拟开口,师又打。

只有归宗较些子

黄檗上堂曰:马大师出八十四人,善知识问著,个个屙漉漉地,只有归宗较些子。

无一个有智慧的

归宗入园取菜次,乃画圆相,围却一株,语众曰:轧不得动着这个。众不敢动。少顷,宗复来,见菜犹在,便以棒趁众僧曰:这一队汉,无一个有智慧底。

拳头也不识

江州刺史李渤问归宗:大藏教边明个什么事?宗举拳示之:还会么?李云:不会。宗云:空读万卷书,拳头也不识。

归宗斩蛇

归宗除草次,有讲僧来参,忽有一蛇过,归宗以锄断之。僧曰:久向归宗,元来是个粗行沙门。宗曰:你粗,我粗?曰:如何是粗?宗竖起锄头。曰:如何是细?宗作斩蛇势。曰:与么,则依而行之。宗曰:依而行之且置,你甚处见我斩蛇?僧无对。

示众

上堂:从上古德,不是无知解,他高尚之士,不同常流。今时不能自成自立,虚度时光。诸子,莫错用心,无人替汝,亦无汝用心处,莫就他觅。从前只是依他解,发言皆滞,光不透脱,只为目前有物。

偈颂

归宗事理绝,日轮正当午。自在如师子,不与物依怙。

独步四山顶,优游三大路。吹嘘飞禽堕,频申众兽怖。

机竖箭易及,影没手难覆。施张如工伎,剪截成尺度。

巧镂万般名,归宗还似土。语密音声绝,理妙言难措。

弃个耳还聋,取个眼还瞽。一鏃破三关,分明箭后路。

可怜个丈夫,先天为心祖。

大梅法常禅师

即心即佛

师讳法常,襄阳人也,荆州玉泉寺受业。才具尸罗,学通众典。讲大小本经论。多闻虽益,辩注虚张。觉爽情神,游方访道。闻江西马大师诲学,师乃直造法筵。

师于马祖言下顿领玄旨,遂杖锡而望云山。因至大梅山下,便有栖心之意,乃求小许种粮。一入深幽,更不再出。

刚被世人知,又移居深山

唐贞元中,盐官会下有僧,因采拄杖,迷路至庵所。问:和尚在此多少时?梅曰:只见四山青又黄。又问:出山路向甚么处去?梅曰:随流去。僧归举似盐官,官曰:我在江西时曾见一僧,自后不知消息,莫是此僧否?遂令僧去招之。梅答以偈曰:摧残枯木倚寒林,几度逢春不变心。樵客遇之犹不顾,郢人哪得苦追寻。一池荷叶衣无尽,数树松花食有余。刚被世人知住处,又移茅舍入深居。

梅子熟了

马祖闻大梅住山,乃令一僧到问云:和尚见马师,得个什么,便住此山?常云:马师向我道即心是佛,我便向这里住。僧云:马师近日佛法又别。常云:作么生别?僧云:近日又道,非心非佛。常云:这老汉惑乱人,未有了日。任汝非心非佛,我只管即心即佛。其僧回,举似祖。祖云:梅子熟也。

还我核子来

庞居士闻之,欲验师实,特去相访。才相见,士便问:人向大梅,未审梅子熟也未?师曰:熟也。你向甚么处下口?士曰:百杂碎。师伸手曰:还我核子来。士无语。自此学者渐臻,师道弥著。

亲者不问,问者不亲

夹山与定山同行,言话次,定山曰:生死中无佛,即无生死。夹山曰:生死中有佛,即不迷生死。互相不肯,同上山见师。夹山便举问:未审二人见处那个较亲?师曰:一亲一疏。夹山复问:那个亲?师曰:且去,明日来。夹山明日再上问,师曰:亲者不问,问者不亲。夹山住后自云:当时失一只眼。

上堂

上堂:汝等诸人,各自回心达本,莫逐其末。但得其本,其末自至。若欲识本,唯了自心。此心元是一切世间、出世间法根本,故心生种种法生,心灭种种法灭。心且不附一切善恶而生,万法本自如如。

大梅示寂

忽一日谓其徒曰:来莫可抑,往莫可追。从容间闻鼯鼠声,乃曰:即此物,非他物。汝等诸人,善自护持,吾今逝矣。言讫示灭。

佛光如满禅师

常住无心处

唐顺宗问:佛从何方来?灭向何方去?既言常住世,佛今在何处?师答曰:佛从无为来,灭向无为去。法身等虚空,常住无心处。有念归无念,有住归无住。来为众生来,去为众生去。清净真如海,湛然体常住。智者善思惟,更勿生疑虑。

帝又问:佛向王宫生,灭向双林灭。住世四十九,又言无法说。山河与大海,天地及日月。时至皆归尽,谁言不生灭。疑情犹若斯,智者善分别。

师答曰:佛体本无为,迷情妄分别。法身等虚空,未曾有生灭。有缘佛出世,无缘佛入灭。处处化众生,犹如水中月。非常亦非断,非生亦非灭。生亦未曾生,灭亦未曾灭。了见无心处,自然无法说。帝闻大悦,益重禅宗。

五泄山灵默禅师

从生到死,只是这个

五泄山灵默禅师初谒马祖,遂得披剃受具。后远谒石头,便问:一言相契即住,不契即去。石头据坐,灵默便行。头随后召曰:阇黎!默回首。头曰:从生至死,只是这个,回头转脑作么?默言下大悟。

我此间无汝问的

僧问:此个门中始终事如何?师云:汝道目前的成来得多少时也?僧云:学人不会。师云:我此间无汝问的。僧云:和尚岂无接人方便?师云:待汝求接,我即接。僧云:便请和尚接。师云:汝欠少个什么?

俨茶三两碗,意在镢头边

越州观察使差人问灵默禅师:依禅住持?依律住持?默以偈答曰:寂寂不持律,滔滔不坐禅。俨茶三两碗,意在镢头边。

灵默示寂

元和十三年三月二十三日,沐浴焚香端坐,告众曰:法身圆寂,示有去来。千圣同源,万灵归一。吾今沤散,胡假兴哀。无自劳神,须存正念。若遵此命,真报吾恩。傥固违言,非吾之子。

时有僧问:和尚向甚么处去?师曰:无处去。曰:某甲何不见?师曰:非眼所睹。言毕,奄然顺化。

盘山宝积禅师

哪个不是精的

因于市肆行,见一客人买猪肉,语屠家曰:精底割一斤来!屠家放下刀,叉手曰:长史!那个不是精底?师于此有省。

见丧悟道

又一日出门,见人舁丧,歌郎振铃云:红轮决定沉西去,未委魂灵往哪方?幕下孝子哭曰:哀哀!师忽身心踊跃,归举似马祖,祖印可之。住后,僧问:如何是道?师便咄!僧曰:学人未领旨。师曰:去!

示众

上堂:心若无事,万法不生。意绝玄机,纤尘何立?道本无体,因体而立名。道本无名,因名而得号。若言即心即佛,今时未入玄微。若言非心非佛,犹是指踪极则。向上一路,千圣不传。学者劳形,如猿捉影。

又云:夫大道无中,复谁先后。长空绝际,何用称量?空既如斯,道复何说?

又云:夫心月孤圆,光吞万象。光非照境,境亦非存。光境俱亡,复是何物?禅德,譬如掷剑挥空,莫论及之不及,斯乃空轮无迹,剑刃无亏。若能如是,心心无知。全心即佛,全佛即人。人佛无异,始为道矣。

上堂:禅德!可中学道,似地擎山,不知山之孤峻;如石含玉,不知玉之无瑕。若如此者,是名出家。故导师云:法本不相碍,三际亦复然。无为无事人,犹是金锁难。所以灵源独耀,道绝无生,大智非明,真空无迹。真如凡圣,皆是梦言。佛及涅槃,并为增语。禅德!直须自看,无人替代。

上堂:三界无法,何处求心?四大本空,佛依何住?睿玑不动,寂尔无言。睹面相呈,更无余事。珍重!

宝积示灭

师将顺世,告众曰:有人邈得吾真否?众将所写真呈,皆不契师意。普化出曰:某甲邈得。师曰:何不呈似老僧。化乃打筋斗而出。师曰:这汉向后掣风狂去在!师乃奄化。

麻谷宝彻禅师

阇黎拖泥带水

麻谷同南泉二三人去谒径山。三人至店,婆煎茶一瓶,携盏三只至,谓曰:和尚有神通者即吃茶。三人相顾间,婆曰:看老朽自逞神通去也。于是拈盏倾茶便行。

百丈涅槃和尚

洪州百丈涅槃和尚,一日谓众曰:汝等与我开田,我与汝说大义。众开田了,归请说大义。师乃展两手,众罔措。

长老房中有客,归去好

因有老宿见日影透窗,问师:为复窗就日,日就窗?师曰:长老房中有客,归去好!

与汝说了也

师问南泉:诸方善知识,还有不说似人底法也无?曰:有。师曰:作么生?曰: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。师曰:恁么则说似人了也。曰:某甲即恁么,和尚作么生?师曰:我又不是善知识,争知有说不说底法?曰:某甲不会,请和尚说。师曰:我太煞,与汝说了也!

僧问:如何是佛佛道齐?师曰:定也。

师因入京,路逢官人吃饭,忽见驴鸣。官人召曰:头陀!师举头,官人却指驴,师却指官人。

茗溪道行禅师

尝曰:吾有大病,非世所医。

后僧问曹山:古人曰:吾有大病,非世所医。未审是甚么病?山曰:攒簇不得底病。曰:一切众生还有此病也无?山曰:人人尽有。曰:和尚还有此病也无?山曰:正觅起处不得。曰:一切众生为甚么不病?山曰:一切众生若病,即非众生。曰:未审诸佛还有此病也无?山曰:有。曰:既有,为甚么不病?山曰:为伊惺惺。

僧问:如何修行?师曰:好个阿师!莫客作。曰:毕竟如何?师曰:安置即不堪。问:如何是正修行路?师曰:涅槃后有。曰:如何是涅槃后有?师曰:不洗面。曰:学人不会。师曰:无面得洗。

南源道明禅师

上堂:快马一鞭,快人一言。有事何不出头来?无事各自珍重!僧问:一言作么生?师乃吐舌云:待我有广长舌相,即向汝道。

洞山参,方上法堂,师曰:已相见了也。山便下去。明日却上,问曰:昨日已蒙和尚慈悲,不知甚么处是与某甲已相见处?师曰:心心无间断,流入于性海。山曰:几

合放过。

山辞,师曰:多学佛法,广作利益。山曰:多学佛法即不问,如何是广作利益?师曰:一物莫违。

僧问:如何是佛?师曰:不可道你是也。

郦村自满禅师

上堂:古今不异,法尔如然,更复何也。虽然如此,这个事大有人罔措在。僧问:不落古今,请师直道。师曰:情知汝罔措。

上堂:除却日明夜暗,更说甚么即得!珍重。

问:如何是无诤之句?师曰:喧天动地。

鹅湖大义禅师

只这一点,却不奈何

衢州须江徐氏子。唐宪宗尝诏入内,于麟德殿论义。有法师问:如何是四谛?师曰:圣上一帝,三帝何在?又问:欲界无禅,禅居色界,此土凭何而立?禅师曰:法师只知欲界无禅,不知禅界无欲。曰:如何是禅?师以手点空。法师无对。帝曰:法师讲无穷经论,只这一点,尚不柰何。

师却问诸硕德曰:行住坐卧,毕竟以何为道?有对:知者是道。师曰:不可以智知,不可以识识。安得知者是乎?有对:无分别者是。师曰:善能分别诸法相,于第一义而不动,安得无分别是乎?有对:四禅八定是。师曰:佛身无为,不堕诸数,安在四禅八定邪?众皆杜口。

泐潭常兴禅师

南泉至,见师面壁,乃拊师背。师问:汝是阿谁?曰:普愿。师曰:如何?曰:也寻常。师曰:汝何多事!

鲁祖山宝云禅师

鲁祖面壁

师寻常见僧来,便面壁。南泉闻曰:我寻常向师僧道,向佛未出世时僧会取,尚不得一个半个?他恁么驴年去!

玄觉云:为复唱和语,不肯语?保福问长庆:只如鲁祖,节文在甚么处?被南泉恁么道。长庆云:退己让于人,万中无一个。

伏牛山自在禅师

伏牛山自在禅师,吴兴李氏子。初依国一禅师,受具后参马祖发明心地。祖令送书与忠国师。国师曰:马大师以何法示徒?曰:即心即佛。国师曰:是甚么语话!良久又问曰:此外更有何言教?师曰:非心非佛。或曰不是心,不是佛,不是物。国师曰:犹较些子。师曰:马大师即恁么,未审和尚此间如何?国师曰:三点如流水,曲似刈禾镰。

师后居伏牛山。上堂曰:即心即佛,是无病求药句。非心非佛,是药病对治句。僧问:如何是脱洒底句?师曰:伏牛山下古今传。

东寺会如禅师

折床会

东寺和尚嗣马大师,在潭州。师讳如会,韶州始兴曲江县人也。大历八年,止国一禅师门下。后归大寂,众皆仰德,臻凑如林。榻为之折,时称折床会也。后止长沙东寺,大播洪规。每曰:自大寂禅师去世,常病好事者录其语本,不能遗筌领意,认即心即佛,外无别说,曾不师于先匠。只徇影迹,且佛于何住,而曰即心,心如画师,贬佛甚矣,遂唱于言:心不是佛,智不是道。剑去远矣,尔方刻舟。时号东寺为禅窟。

见性非眼

丞相崔公胤高其风韵,躬问师曰:师何以得?师曰:见性为得。公云:师见性不?师曰:见性。师当时方病眼,相公讥曰:既言见性,其眼奈何?师云:见性非眼,眼病何害?相公喜而礼拜。

西堂智藏禅师

早呈似和尚

西堂智藏禅师,八岁从师,二十五具戒。有相者睹其殊表,谓之曰:骨气非凡,当为法王之辅佐也。遂参礼大寂,与百丈海禅师同为入室,皆承印记。

一日,马祖遣智藏禅师诣长安,奉书于忠国师。国师问曰:汝师说甚么法?智藏从东过西而立。国师曰:只这个更别有?智藏却从西过东边立。国师曰:这个是马师底,仁者作么生?智藏曰:早个呈似和尚了也。

经岂异耶

马祖一日问西堂智藏曰:子何不看经?藏曰:经岂异邪?祖曰:然虽如此,汝向后为人也须得。曰:智藏病思自养,敢言为人?祖曰:子末年必兴于世。藏便礼拜。

径山道无,吾道有

智藏住西堂,后有一俗士问:有天堂地狱否?藏曰:有。曰:有佛法僧宝否?藏曰:有。更有多问,尽答言有。曰:和尚恁么道莫错否?藏曰:汝曾见尊宿来邪?曰:某甲曾参径山和尚来。藏曰:径山向汝作么生道?曰:他道一切总无。藏曰:汝有妻否?曰:有。藏曰:径山和尚有妻否?曰:无。藏曰:径山和尚道无即得。俗士礼谢而去。

章敬怀晖禅师

章敬即是,汝即不是

有僧来绕师三匝,振锡而立。师曰:是是。其僧又到南泉,亦绕南泉三匝,振锡而立。南泉曰:不是不是,此是风力所转,终成败坏。僧曰:章敬道是,和尚为甚么道不是?南泉曰:章敬即是,是汝不是。

汝无佛性

僧问:四大五蕴身中,阿哪个是本来佛性?章敬乃呼僧名,僧应诺。章敬良久曰:汝无佛性。

示众

师上堂:至理亡言,时人不悉。强习他事,以为功能。不知自性元非尘境,是个微妙大解脱门。所有鉴觉,不染不碍,如是光明,未曾休废。曩劫至今,固无变易。犹如日轮,远近斯照。虽及众色,不与一切和合。灵烛妙明,非假锻炼。为不了故,取于物象。但如捏目,妄起空华,徒自疲劳,枉经劫数。若能返照,无第二人。举措施为,不亏实相。

大珠慧海禅师

我这里一物也无

大珠初参祖,祖问曰:从何处来?曰:越州大云寺来。祖曰:来此拟须何事?曰:来求佛法。祖曰:自家宝藏不顾,抛家散走作什么?我这里一物也无,求甚么佛法?珠遂礼拜,问曰:阿哪个是慧海自家宝藏?祖曰:即今问我者是汝宝藏,一切具足,更无欠少,使用自在,何假向外求觅?珠于言下自识本心,不由知觉,踊跃礼谢,师事六载。

入道要门论节选

问:欲修何法?即得解脱。答:唯有顿悟一门,即得解脱。问:云何为顿悟?答:顿者,顿除妄念;悟者,悟无所得。

问:从何而修?答:从根本修。云何从根本修?答:心为根本。云何知心为根本?答:楞伽经云:心生即种种法生,心灭即种种法灭。维摩经云:欲得净土,当净其心;随其心净,即佛土净。遗教经云:但制心一处,无事不办。经云:圣人求心不求佛,愚人求佛不求心;智人调心不调身,愚人调身不调心。佛名经云:罪从心生,还从心灭。故知善恶一切,皆由自心,所以心为根本也。若求解脱者,先须识根本;若不达此理,虚费功劳,于外相求,无有是处。禅门经云:于外相求,虽经劫数,终不能成;于内觉观,如一念顷,即证菩提。

问:夫修根本,以何法修?答:惟坐禅,禅定即得。禅门经云:求佛圣智,要即禅定;若无禅定,念想喧动,坏其善根。问:云何为禅?云何为定?答:妄念不生为禅,坐见本性为定。本性者,是汝无生心。定者,对境无心,八风不能动。八风者:利、衰、毁、誉、称、讥、苦、乐,是名八风。若得如是定者,虽是凡夫,即入佛位。何以故?菩萨戒经云:众生受佛戒,即入诸佛位。得如是者,即名解脱,亦名达彼岸、超六度、越三界、大力菩萨、无量力尊,是大丈夫。

问:心住何处即住?答:住无住处即住。问:云何是无住处?答:不住一切处,即是住无住处。问:云何是不住一切处?答:不住一切处者,不住善恶、有无、内外中间,不住空,亦不住不空,不住定,亦不住不定,即是不住一切处。只个不住一切处,即是住处也。得如是者,即名无住心也,无住心者是佛心。

问:其心似何物?答:其心不青不黄、不赤不白、不长不短、不去不来、非垢非净、不生不灭,湛然常寂,此是本心形相也,亦是本身。本身者,即佛身也。

问:身心以何为见?是眼见、耳见、鼻见及身心等见?答:见无如许种见。问:既无如许种见,复何见?答:是自性见。何以故?为自性本来清净,湛然空寂,即于空寂体中,能生此见。问:只如清净体尚不可得,此见从何而有?答:喻如明鉴,中虽无像,能见一切像。何以故?为明鉴无心故。学人若心无所染,妄心不生,我所心灭,自然清净。以清净故,能生此见。法句经云:于毕竟空中炽然建立,是善知识也。

问:此门从何而入?答:从檀波罗蜜入。问:佛说六波罗蜜是菩萨行,何故独说檀波罗蜜?云何具足而得入也?答:迷人不解五度皆因檀度生,但修檀度,即六度悉皆具足。问:何因缘故名为檀度?答:檀者,名为布施。问:布施何物?答:布施却二性。问:云何是二性?答:布施知善恶性,布施却有无性、爱憎性、空不空性、定不定性、净不净性,一切悉皆施却,即得二性空。若得二性空时,亦不得作二性空想,亦不得作念有施想,即是真行檀波罗蜜,名万缘俱绝。万缘俱绝者,即一切法性空是也。法性空者,即一切处无心是。若得一切处无心时,即无有一相可得。何以故?为自性空故,无一相可得。无一相可得者,即是实相。实相者,即是如来妙色身相也。金刚经云:离一切诸相,则名诸佛。

问:佛说六波罗蜜,今云何说一即能具足?愿说一具六法之因。答:思益经云:网明尊谓梵天言:若菩萨舍一切烦恼,名檀波罗蜜,即是布施。于诸法无所起,名尸波罗蜜,即是持戒。于诸法无所念,名羼提波罗蜜,即是忍辱。于诸法离相,名毗离耶波罗蜜,即是精进。于诸法无所住,名禅波罗蜜,即是禅定。于诸法无戏论,名般若波罗蜜,即是智慧。是名六法。今更名六法不异,一舍,二无起,三无念,四离相,五无住,六无戏论。如是六法,随事方便,假立名字。至于妙理,无二无别。但知一舍,即一切舍。无起,即一切无起。迷途不契,悉谓有差。愚者滞其法数之中,即长轮生死。告汝学人,但修檀之法,即万法周圆,况于五法,岂不具耶?

问:上说无念,尚未尽决。答:无念者,一切处无心是。无一切境界,无余思求是。对诸境色,永无起动,是即无念。无念者,是名真念也。若以念为念者,即是邪念,非为正念。何以故?经云:若教人大念,名为非念。有六念,名为邪念;无六念者,即真念。经云:善男子,我等住于无念法中,得如是金色三十二相,放大光明,照无余世界,不可思议功德,佛说之犹不尽,何况余乘能知也。得无念者,六根无染故,自然得入诸佛知见。得如是者,即名佛藏,亦名法藏,即能一切佛、一切法。何以故?为无念故。经云:一切诸佛等,皆从此经出。

问:既称无念,入佛知见,复从何立?答:从无念立。何以故?经云:从无住本,立一切法。又云:喻如明鉴,鉴中虽无像,而能现万像。何以故?为鉴明故,能现万像。学人为心无染故,妄念不生,我人心灭,毕竟清净。以清净故,能生无量知见。顿悟者,不离此生,即得解脱。何以知之?譬如师子儿,初生之时,即真师子。修顿悟者,亦复如是,即修之时,即入佛位。如竹春生笋,不离于春,即与母齐,等无有异。何以故?为心空故。修顿悟者,亦复如是,为顿除妄念,永绝我人,毕竟空寂,即与佛齐,等无有异。故云即凡即圣也。修顿悟者,不离此身,即超三界。经云:不坏世间,而超世间;不舍烦恼,而入涅槃。不修顿悟者,犹如野干,随逐师子,经百千劫,终不得成师子。

又问:真如之性,为实空,为实不空?若言不空,即是有相。若言空者,即是断灭。一切众生,当依何修而得解脱?答:真如之性,亦空亦不空。何以故?真如妙体,无形无相,不可得也,是名亦空。然于空无相体中,具足恒沙之用,即无事不应,是名亦不空。经云:解一即千从,迷一即万惑。若人守一,万事毕,是悟道之妙也。经云:森罗及万像,一法之所印。云何一法中,而生种种见?如此功业,由行为本。若不降心,依文取证,无有是处,自诳诳他,彼此俱坠。努力!努力!细细审之。只是事来不受,一切处无心,得如是者,即入涅槃,证无生法忍,亦名不二法门,亦名无诤,亦名一行三昧。何以故?毕竟清净,无我人故。不起爱憎,是二性空,是无所见,即是真如无得之辩。此论不传无信,唯传同见同行,当观前人有诚信心,堪任不退者,如是之人,乃可为说,示之令悟。吾作此论,为有缘人,非求名利。只如诸佛所说,千经万论,只为众生迷故,心行不同,随邪应说,即有差别。如论究竟解脱理者,只是事来不受,一切处无心,永寂如空,毕竟清净,自然解脱。汝莫求虚名,口说真如,心似猿猴,即言行相违,名为自诳,当堕恶道。莫求一世虚名快乐,不觉长劫受殃。努力!努力!

众生自度,佛不能度。若佛能度众生时,过去诸佛如微尘数,一切众生总应度尽,何故我等至今流浪生死,不得成佛?当知众生自度,佛不能度。努力!努力!自修莫倚他佛力。经云:夫求法者,不着佛求。

问:于来世中,多有杂学之徒,云何共住?答:但和其光,不同其业,同处不同住。经云:随流而性常也。只如学道者,自为大事因缘解脱之事,俱勿轻未学,敬学如佛;不高己德,不疾彼能;自察于行,不举他过;于一切处,悉无妨碍,自然快乐也。重说偈云:

忍辱第一道,先须除我人,事来无所受,即真菩提身。

金刚经云:通达无我法者,如来说名真是菩萨。又云:不取亦不舍,永断于生死;一切处无心,即名诸佛子。涅槃经云:如来证涅槃,永断于生死。

偈曰:我今意况大好,他人骂时无恼,无言不说是非,涅槃生死同道。识达自家本宗,犹来无有青草。一切妄想分别,将知世人不了。寄言凡夫末代,除却心中蒿草。

我今意况大宽,不语无事心安。从容自在解脱,东西去易不难,终日无言寂寞,念念向理思看。自然逍遥见道,生死定不相干。

我今意况大奇,不向世上侵欺。荣华总是虚诳,弊衣粗食充饥。道逢世人懒语,世人咸说我疾。外道瞪瞪暗钝,心中明若琉璃。默契罗侯密行,非汝凡夫所知。

问:若有修一切诸行俱足成就,得受记否?答:不得。问:若以一切法无修,得成就、得受记否?答:不得。问:若恁么时当以何法而得受记?答:不以有行,亦不以无行,即得受记。何以故?维摩经云:诸行性相,悉皆无常。涅槃经云:佛告迦叶:诸行是常,无有是处。汝但一切处无心,即无诸行,亦无无行,即名受记。所言一切处无心者,无憎爱心是。言无憎爱者,见好事不起爱心,即名无爱心也;见恶事亦不起憎心,即名无憎心也。无爱者,即名无染心,即是色性空也。色性空者,即是万缘俱绝。万缘俱绝者,自然解脱。汝细看之,若未惺惺了时,即须早问,勿使空度。汝等若依此教修,不解脱者,吾即终身为汝受大地狱。吾若诳汝者,吾当所生处为师子虎狼所食。汝若不依教,自勤修,即不知也。一失人身,万劫不复。努力努力!须合知尔。

从来未悟,说甚么迷

问:如何是佛?师曰:清潭对面,非佛而谁?众皆茫然。僧良久,又问:师说何法度人?师曰:贫道未曾有一法度人。曰:禅师家浑如此。师却问:大德说何法度人?曰:讲金刚经。师曰:讲几座来?曰:二十余座。师曰:此经是阿谁说!僧抗声曰:禅师相弄,岂不知是佛说邪?师曰:若言如来有所说法,则为谤佛。是人不解我所说义。若言此经不是佛说,则是谤经。请大德说看!僧无对。师少顷,又问:经云:若以色见我,以音声求我,是人行邪道,不能见如来。大德且道:阿哪个是如来?曰:某甲到此却迷去!师曰:从来未悟,说甚却迷?曰:请禅师为说。师曰:大德讲经二十余座,却不识如来!僧礼拜曰:愿垂开示。师曰:如来者,是诸法如义,何得忘却?曰:是诸法如义。师曰:大德!是亦未是?曰:经文分明,哪得未是?师曰:大德如否?曰:如。师曰:木石如否?曰:如。师曰:大德如同木石如否?曰:无二。师曰:大德与木石何别?僧无对。

求大涅槃是生死业

良久,却问:如何得大涅槃?师曰:不造生死业。曰:如何是生死业?师曰:求大涅槃是生死业,舍垢取净是生死业,有得有证是生死业,不脱对治门是生死业。曰:云何即得解脱?师曰:本自无缚,不用求解。直用直行,是无等等。曰:禅师如和尚者,实谓希有。礼谢而去。

大用现前,哪得落空

律师法明谓师曰:禅师家多落空。师曰:却是座主家落空。明大惊曰:何得落空?师曰:经论是纸墨文字,纸墨文字者,俱是空设,于声上建立名句等法,无非是空。座主执滞教体,岂不落空?明曰:禅师落空否?师曰:不落空。明曰:何得却不落空?师曰:文字等皆从智慧而生,大用现前,哪得落空!

饥来吃饭困来眠

源律师问:和尚修道,还用功否?师曰:用功。曰:如何用功?师曰:饥来吃饭,困来即眠。曰:一切人总如是,同师用功否?师曰:不同。曰:何故不同?师曰:他吃饭时不肯吃饭,百种须索;睡时不肯睡,千般计较。所以不同也。律师杜口。

悟道者,纵横自在

韫光大德问:禅师自知生处否?师曰:未曾死,何用论生?知生即是无生。法无离生,法无有生。祖师曰:当生即不生。曰:不见性人,亦得如此否?师曰:自不见性,不是无性。何以故?见即是性,无性不能见。识即是性,故名识性。了即是性,唤作了性。能生万法,唤作法性,亦名法身。马鸣祖师云:所言法者,谓众生心。若心生故,一切法生。若心无生,法无从生,亦无名字。迷人不知法身无象,应物现形,遂唤青青翠竹是法身,郁郁黄华无非般若。黄华若是般若,般若即同无情。翠竹若是法身,法身即同草木。如人吃笋,应吃法身也。如此之言,宁堪齿录。对面迷佛,长劫希求,全体法中,迷而外觅。是以解道者,行住坐卧,无非是道。悟法者,纵横自在,无非是法。

有大珠和尚顿悟入道要门论留通于世。

泐潭法会禅师

谢大众证明

泐潭法会禅师,问马祖: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祖曰:低声!近前来,向汝道!师便近前,祖打一掴曰:六耳不同谋,且去。来日来。师至来日,独入法堂曰:请和尚道。祖曰:且去!待老汉上堂出来问,与汝证明。师忽有省,遂曰:谢大众证明。乃绕法堂一匝,便去。

石巩慧藏禅师

何不自射

师本以弋猎为务,恶见沙门。因逐鹿从马祖庵前过,祖乃逆之。师遂问:还见鹿过否?祖曰:汝是何人?曰:猎者。祖曰:汝解射否?曰:解射。祖曰:汝一箭射几个?曰一箭射一个。祖曰:汝不解射。曰:和尚解射否?祖曰:解射。曰:一箭射几个?祖曰:一箭射一群。曰:彼此生命,何用射他一群?祖曰:汝既知如是,何不自射?曰:若教某甲自射,直是无下手处。祖曰:这汉旷劫无明烦恼,今日顿息。师掷下弓箭,投祖出家。

慧藏牧牛

一日,在厨作务次,祖问:作甚么?曰:牧牛。祖曰:作么生牧?曰:一回入草去,蓦鼻拽将回。祖曰:子真牧牛。师便休。

以箭接人

师住后常以弓箭接机。三平义忠初参,师曰:看箭!三平乃拨开胸曰:此是杀人箭。活人箭又作么生?师弹弓弦三下,三平乃礼拜。师曰:三十年张弓架箭,只射得半个圣人。遂拗折弓箭。

恁么捉虚空始得

师问西堂:汝还解捉得虚空么?堂曰:捉得。师曰:作么生捉?堂以手撮虚空。师曰:汝不解捉。堂却问:师兄作么生捉?师把西堂鼻孔拽,堂作忍痛声曰:太煞!拽人鼻孔,直欲脱去。师曰:直须恁么捉虚空始得。

中邑洪恩禅师

每见僧来,拍口作和和声。仰山谢戒,师亦拍口作和和声。仰从西过东,师又拍口作和和声。仰从东过西,师又拍口作和和声。仰当中而立,然后谢戒。师曰:甚么处得此三昧?仰曰:于曹溪印子上脱来。师曰:汝道曹溪用此三昧接甚么人?仰曰:接一宿觉。仰曰:和尚甚处得此三昧?师曰:我于马大师处得此三昧。仰问:如何得见佛性义?师曰:我与汝说个譬喻:如一室有六窗,内有一狝猴,外有狝猴从东边唤猩猩,猩猩即应,如是六窗俱唤俱应。仰山礼谢,起曰:适蒙和尚譬喻,无不了知。更有一事:只如内狝猴睡著,外狝猴欲与相见,又且如何?师下绳床,执仰山手作舞曰:猩猩与汝相见了!譬如蟭螟虫,在蚊子眼睫上作窠,向十字街头叫云:土旷人稀,相逢者少。

汾州无业禅师

汾州和尚嗣马大师,师讳无业。姓杜,商州上洛人也。初,母李氏忽闻空中有言曰:寄住得不?已而方娠。诞生之夕,异光满室。及至成童,不为儿戏。行必直视,坐则跏趺。商之缁徒,见皆叹曰:此无上法器也。速令出家,绍隆三宝。

九岁,启父母,依商州开元寺志本禅师。禅师授以金刚、法华、维摩、涅槃等经,一览无遗。年十二,剃落,具戒于襄州幽律师。禀四分律疏,一夏肆习,便能敷演。长讲花严、涅槃等经。时谓生肇不泯,琳远再兴。

只此未了的心即是

师闻马大师禅门鼎盛,特往瞻礼。祖睹其状貌奇伟,语音如钟,乃曰:巍巍佛堂,其中无佛。师礼跪而问曰:三乘文学,粗穷其旨,常闻禅门即心是佛,实未能了。祖曰:只未了的心即是,更无别物。师曰:如何是祖师西来密传心印?祖曰:大德正闹在,且去,别时来。师才出,祖召曰:大德!师回首,祖曰:是什么?师便领悟,乃礼拜。祖曰:这钝汉,礼拜作么?

莫妄想

自得旨后,诣曹溪,礼祖塔,及卢岳天台,寻遍圣迹。后住开元精舍,学者致问,多答之曰:莫妄想。

无业临终开示

大师直造宝所,不棲化城。唐宪宗屡召,师皆辞疾不赴。暨穆宗即位,思一瞻礼,乃命两街僧录、灵阜等齐诏迎请,至彼作礼曰:皇上此度恩旨,不同常时,愿和尚且顺天心,不可言疾也。师微笑曰:贫道何德,累烦世主?且请前行,吾从别道去矣。乃澡身剃发,至中夜告弟子惠愔等曰:汝等见闻觉知之性,与太虚同寿,不生不灭,一切境界,本自空寂,无一法可得。迷者不了,即为境惑。一为境惑,流转不穷。汝等当知,心性本自有之,非因造作,犹如金刚,不可破坏。一切诸法,如影如响,无有实者。经云:唯此一事实,余二则非真。常了一切空,无一物当情,是诸佛用心处,汝等勤而行之。言讫,跏趺而逝。

示众

上堂:有僧问曰:十二分教流于此土,得道果者非止一二,云何祖师东化,别唱玄宗,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?岂得世尊说法有所未尽?只如上代诸德高僧,并学贯九流,洞明三藏,生肇融睿尽是神异间生,岂得不知佛法远近?某甲庸昧,愿师指示。

师曰:诸佛不曾出世,亦无一法与人。但随病施方,遂有十二分教。如将蜜果换苦葫芦,淘汝诸人业根,都无实事。神通变化及百千三昧门,化彼天魔外道;福智二严,为破执有滞空之见。若不会道及祖师来意,论什么生肇融睿?如今天下解禅解道如河沙数,说佛说心有百千万亿,纤尘不去,未免轮回。思念不亡,尽须沉坠。如斯之类,尚不能自识业果,妄言自利利他,自谓上流并他先德,但言触目无非佛事,举足皆是道场。原其所习,不如一个五戒十善凡夫,观其发言,嫌他二乘十地菩萨。且醍醐上味为世珍奇,遇斯等人翻成毒药。南山尚自不许,呼为大乘学语之流,争锋唇舌之间,鼓论不形之事,并他先德,诚实苦哉。只如野逸高士,尚解枕石漱流,弃其利禄,亦有安国理民之谋,征而不赴,况我禅宗途路且别?看他古德道人得意之后,茆茨石室向折脚铛子里,煮饭吃过三十二十年,名利不干怀,财宝不为念,大忘人世,隐迹岩丛。君王命而不来,诸侯请而不赴,岂同我辈贪名爱利汨没世途?如短贩人,有少希求,而忘大果。十地诸贤,岂不通佛理?可不如一个博地凡夫?实无此理。他说法如云如雨,犹被佛呵云见性如隔罗縠。只为情存圣量,见在果因,未能逾越圣情,过诸影迹。先贤古德、硕学高人,博达古今,洞明教网,盖为识学诠文,水乳难辨,不明自理,念静求真。嗟乎!得人身者如爪甲上土,失人身者如大地土,良可伤哉!设有悟理之者,有一知一解,不知是悟中之则,入理之门,便谓永出世利,巡山傍涧,轻忽上流。致使心漏不尽,理地不明,空到老死无成,虚延岁月。且聪明不能敌业,干慧未免苦轮。假使才并马鸣,解齐龙树,只是一生两生不失人身。根思宿净,闻之即解,如彼生公,何足为羡?与道全远。共兄弟论,实不论虚,只遮口食身衣,尽是欺贤罔圣,求得将来他心慧眼。观之如吃脓血一般,总须偿他始得。阿哪个有道果?自然招得他信施来不受者。学般若菩萨,不得自谩,如冰凌上行,似剑刃上走。临终之时,一豪凡圣情量不尽,纤尘思念未忘,随念受生,轻重五阴,向驴胎马腹里托质,泥犁镬汤里煮炸一遍了。从前记持忆想、见解智慧,都卢一时失却,依前再为蝼蚁。从头又作蚊虻。虽是善因,而遭恶果,且图什么?兄弟!只为贪欲成性,二十五有向脚跟下系着,无成办之期。祖师观此土众生有大乘根性,唯传心印,指示迷情。得之者即不拣凡之与圣、愚之与智,且多虚不如少实。大丈夫儿,如今直下便休歇去,顿息万缘,越生死流,迥出常格,灵光独照,物累不拘,巍巍堂堂,三界独步。何必身长丈六、紫磨金辉?项佩圆光、广长舌相?若以色见我,是行邪道。设有眷属庄严,不求自得。山河大地,不碍眼光,得大总持,一闻千悟,都不希求一餐之直。汝等诸人,傥不如是,祖师来至此土,非常有损有益。有益者,百千人中捞捷一个半个,堪为法器;有损者,如前已明,从他依三乘教法修行,不妨却得四果三贤,有进修之分。所以先德云:了即业障本来空,未了还须偿宿债。

兴善寺惟宽禅师

衢州信安祝氏子。年十三,见杀生者,尽然不忍食,乃求出家。初习毗尼,修止观,后参大寂,乃得心要。唐贞元六年,始行化于吴越间。八年至鄱阳,山神求受八戒。十三年,止嵩山少林寺。

一切众生皆有佛性,我无佛性

僧问:如何是道?师曰:大好山。曰:学人问道,师何言好山?师曰:汝只识好山,何曾达道?

问:狗子还有佛性否?师曰:有。曰:和尚还有否?师曰:我无。曰:一切众生皆有佛性,和尚因何独无?师曰:我非一切众生。曰:既非众生,莫是佛否?师曰:不是佛。曰:究竟是何物?师曰:亦不是物。曰:可见可思否?师曰:思之不及,议之不得,故曰不可思议。

此为心要

元和四年,宪宗诏至阙下,侍郎白居易尝问曰:既曰禅师,何以说法?师曰:无上菩提者,被于身为律,说于口为法,行于心为禅。应用者三,其致一也。譬如江湖淮汉,在处立名,名虽不一,水性无二。律即是法,法不离禅,云何于中妄起分别?曰:既无分别,何以修心?师曰:心本无损伤,云何要修理?无论垢与净,一切勿念起。曰:垢即不可念,净无念可乎?师曰:如人眼睛上,一物不可住,金屑虽珍宝,在眼亦为病。曰:无修无念,又何异凡夫邪?师曰:凡夫无明,二乘执着,离此二病,是曰真修。真修者不得勤,不得忘,勤即近执着,忘即落无明,此为心要云尔。

僧问:道在何处?师曰:只在目前。曰:我何不见?师曰:汝有我故,所以不见。曰:我有我故即不见,和尚还见否?师曰:有汝有我,展转不见。曰:无我无汝,还见否?师曰:无汝无我,阿谁求见?

三角总印禅师

禾麦豆

僧问:如何是三宝?师曰:禾、麦、豆。曰:学人不会。师曰:大众欣然奉持。

蹉过也

上堂:若论此事,眨上眉毛,早已蹉过也。麻谷便问:眨上眉毛即不问,如何是此事?师曰:蹉过也。谷乃掀倒禅床,师便打。

芙蓉山太毓禅师

师因行食到庞居士前,拟接,师乃缩手曰:生心受施,净名早诃。去此一机,居士还甘否?士曰:当时善现,岂不作家?师曰:非关他事。士曰:食到口边,被他夺却。师乃下食。

紫玉道通禅师

僧问:如何出得三界去?师曰:汝在里许得多少时也?曰:如何出离?师曰:青山不碍白云飞。

于相公问:如何是黑风吹其船舫,漂堕罗刹鬼国?师曰:于頔客作汉,问恁么事作么?于公失色。师乃指曰:这个便是漂堕罗刹鬼国。公又问:如何是佛?师唤:相公!公应诺。师曰:更莫别求。

药山闻曰:噫!可惜于家汉生埋向紫玉山中。公闻,乃谒见药山。山问曰:闻相公在紫玉山中大作佛事,是否?公曰:不敢。乃曰:承闻有语相救,今日特来。山曰:有疑但问。公曰:如何是佛?山召相公,公应诺。山曰:是甚么?公于此有省。

石霜山性空禅师

僧问: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师曰:如人在千尺井中,不假寸绳,出得此人,即答汝西来意。僧曰:近日湖南畅和尚出世,亦为人东语西话。师唤沙弥,拽出这死尸著。沙弥即仰山。

山后问耽源:如何出得井中人?源曰:咄!痴汉,谁在井中?山复问沩山。沩召慧寂,山应诺。沩曰:出也。山住后,常举前语谓众曰:我在耽源处得名,沩山处得地。

邓隐峰禅师

邵武军邓氏子,时称邓隐峰。幼若不慧,父母听其出家。初游马祖之门,而未能睹奥。复来往石头,虽两番不捷,而后于马祖言下相契。师问石头:如何得合道去?头曰:我亦不合道。师曰:毕竟如何?头曰:汝被这个得多少时邪?

已进不退

师一日推车次,马祖展脚在路上坐。师曰:请师收足。祖曰:已展不缩。师曰:已进不退。乃推车碾损祖脚。祖归法堂,执斧子曰:适来碾损老僧脚底出来!师便出于祖前,引颈,祖乃置斧。

隐峰泻水

师到南泉,睹众僧参次,泉指净瓶曰:铜瓶是境。瓶中有水,不得动著境,与老僧将水来。师拈起净瓶,向泉面前泻,泉便休。

隐峰战沩山

师后到沩山,便入堂于上板头解放衣钵。沩闻师叔到,先具威仪,下堂内相看。师见来,便作卧势。沩便归方丈,师乃发去。少间,沩山问侍者:师叔在否?曰:已去。沩曰:去时有甚么语?曰:无语。沩曰:莫道无语,其声如雷。

隐峰示寂

唐元和中荐登五台,路出淮西,属吴元济阻兵,违拒王命,官军与贼军交锋,未决胜负。师曰:吾当去解其患。乃掷锡空中,飞身而过。两军将士仰观,事符预梦,斗心顿息。师既显神异,虑成惑众,遂入五台,于金刚窟前将示灭。

先问众曰:诸方迁化,坐去卧去,吾尝见之,还有立化也无?曰:有。师曰:还有倒立者否?曰:未尝见有。师乃倒立而化,亭亭然其衣顺体。时众议舁就荼毗,屹然不动,远近瞻睹,惊叹无已。师有妹为尼,时亦在彼,乃拊而咄曰:老兄,畴昔不循法律,死更荧惑于人?于是以手推之,偾然而踣。

西园昙藏禅师

西园降蟒

师养一犬,常夜经行时,其犬衔师衣,师即归方丈。又常于门侧伏守,忽一夜频吠,奋身作猛噬之势。诘旦,东厨有一大蟒,长数丈,张口呀气,毒焰炽然。侍者请避之。师曰:死可逃乎?彼以毒来,我以慈受。毒无实性,激发则强。慈苟无缘,冤亲一揆。言讫,其蟒按首徐行,倏然不见。复一夕,有群盗至,犬亦衔衣。师语盗曰:茅舍有可意物,一任将去,终无所吝。盗感其言,皆稽首而散。

杨歧山甄叔禅师

性海无风,金波自涌

上堂:群灵一源,假名为佛。体竭形销而不灭,金流朴散而常存。性海无风,金波自涌。心灵绝兆,万象齐照。体斯理者,不言而遍历沙界,不用而功益玄化。如何背觉,反合尘劳?于阴界中,妄自囚执?

渠侬得自由

禅月问: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师呈起数珠,月罔措。师曰:会么?曰:不会。师曰:某甲参见石头来。曰:见石头得何意旨?师指庭前鹿曰:会么?曰:不会。师曰:渠侬得自由。

五峰常观禅师

僧问:如何是五峰境?师曰:险。曰:如何是境中人?师曰:塞。僧辞,师曰:甚么处去?曰:台山去。师竖起一指曰:若见文殊了,却来这里与汝相见,僧无语。

师问僧:甚么处来?曰:庄上来。师曰:汝还见牛么?曰:见。师曰:见左角,见右角?僧无语。师代曰:见无左右。

又僧辞,师曰:汝诸方去,莫谤老僧在这里。曰:某甲不道和尚在这里。师曰:汝道老僧在甚么处?僧竖起一指。师曰:早是谤老僧也。

华林善觉禅师

山僧常念观音

师常持锡杖,夜出林麓间。七步一振锡,一称观音名号。观察使裴休访之,问曰:还有侍者否?师曰:有一两个,只是不可见客。裴曰:在甚么处?师乃唤大空、小空,时二虎自庵后而出,裴睹之惊悸。师语二虎曰:有客,且去。二虎哮吼而去。裴问曰:师作何行业,感得如斯?师乃良久曰:会么?曰:不会。师曰:山僧常念观音。

松山和尚

同庞居士吃茶。士举橐子曰:人人尽有分,为甚么道不得?师曰:只为人人尽有,所以道不得。士曰:阿兄为甚么却道得?师曰:不可无言也。士曰:灼然!灼然!师便吃茶。士曰:阿兄吃茶,为甚么不揖客?师曰:谁?士曰:庞公。师曰:何须更揖。后丹霞闻,乃曰:若不是松山,几被个老翁惑乱一上。士闻之,乃令人传语霞曰:何不会取未举橐子时?

打地和尚

忻州打地和尚,自江西领旨,常晦其名。凡学者致问,唯以棒打地示之。时谓之打地和尚。

一日被僧藏却棒然后致问,师但张其口。僧问侍者曰:只如和尚每日有人问便打地,意旨如何?侍者即于灶内取柴一片,掷在釜中。

龙山和尚

洞山与密师伯经由,见溪流菜叶,洞曰:深山无人,因何有菜随流,莫有道人居否?乃共议拨草溪行。五七里间,忽见师羸形异貌,放下行李问讯。师曰:此山无路,阇黎从何处来?洞曰:无路且置,和尚从何而入?师曰:我不从云水来。洞曰:和尚住此山多少时邪?师曰:春秋不涉。洞曰:和尚先住,此山先住?师曰:不知。洞曰:为甚么不知?师曰:我不从人天来。洞曰:和尚得何道理,便住此山?师曰:我见两个泥牛斗入海,直至于今绝消息。

洞山始具威仪礼拜。

师述偈曰:三间茅屋从来住,一道神光万境闲。莫把是非来辨我,浮生穿凿不相关。因兹烧庵,入深山不见。后人号为隐山和尚。

庞蕴居士

襄州居士庞蕴者,衡州衡阳县人也。字道玄。世本儒业,少悟尘劳,志求真谛。唐贞元初谒石头,乃问: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?头以手掩其口,豁然有省。

神通并妙用,运水及搬柴

一日,石头问曰:子见老僧以来,日用事作么生?士曰:若问日用事,即无开口处。乃呈偈曰:日用事无别,唯吾自偶谐。头头非取舍,处处没张乖。朱紫谁为号,北山绝点埃。神通并妙用,运水及般柴。头然之。曰:子以缁邪,素邪?士曰:愿从所慕。遂不剃染。

总是假名陈

居士见僧讲金刚经,至无我无人。居士问云:既无我无人,是谁讲?谁听?座主无语。居士乃与颂曰:无我复无人,作么有疏亲,劝师休历座,不似直求真。金刚般若性,外绝一纤尘,我闻并信受,总是假名陈。主闻偈,欣然仰叹。居士所至之处,老宿多往复问酬,皆随机应响,非格量轨辙之可拘也。

护生须是杀,杀尽始安居

士有偈曰:心如境亦如,无实亦无虚。有亦不管,无亦不拘。不是贤圣,了事凡夫。易复易,即此五蕴有真智。十方世界一乘同,无相法身岂有二?若舍烦恼入菩提,不知何方有佛地。护生须是杀,杀尽始安居。会得个中意,铁船水上浮。

居士入灭

士将入灭,谓灵照曰:视日早晚及午以报。照遽报:日已中矣,而有蚀也。士出户观次,灵照即登父座,合掌坐亡。士笑曰:我女锋捷矣。

于是更延七日。州牧于公问疾次,士谓之曰:但愿空诸所有,慎勿实诸所无。好住,世间皆如影响。言讫,枕于公膝而化。

遗命焚弃江湖,缁白悼。谓禅门庞居士,即毗耶净名矣。有诗偈三百余篇传于世。

天然丹霞禅师

选佛去

丹霞和尚嗣石头。师讳天然,少亲儒墨,业洞九经。初与庞居士同侣,入京求选,因在汉南道寄宿次,忽夜梦日光满室。有鉴者云:此是解空之祥也。又逢行脚僧,与吃茶次,僧云:秀才去何处?对曰:求选官去。僧云:可惜许功夫,何不选佛去?秀才曰:佛当何处选?其僧提起茶碗曰:会么?秀才曰:未测高旨。僧曰:若然者,江西马祖今现住世说法,悟道者不可胜记,彼是真选佛之处。

太多也

经一二载余,石头大师明晨欲与落发,今夜童行参时,大师曰:佛殿前一搭草,明晨粥后铲却。来晨诸童行竞持锹酴,唯有师独持刀水,于大师前跪拜揩洗。大师笑而剃发。师有顶峰突然而起,大师按之曰:天然矣。落发既毕,师礼谢度兼谢名,大师曰:吾赐汝何名?师曰:和尚岂不曰天然耶?石头甚奇之,乃为略说法要。师便掩耳云:太多也。和尚云:汝试作用看。师遂骑圣僧头,大师云:这阿师!他后打破泥龛塑像去。

丹霞烧佛

唐元和中至洛京龙门香山,与伏牛和尚为友。后于慧林寺遇天大寒,取木佛烧火向,院主诃曰:何得烧我木佛?师以杖子拨灰曰:吾烧取舍利。主曰:木佛何有舍利?师曰:既无舍利,更取两尊烧。主自后眉须堕落。

无事僧

元和三年,于天津桥横卧,会留守掷公出,呵之不起。吏问其故,师徐曰:无事僧。留守异之,奉束素及衣两袭,日给米,洛下翕然归信。至十五年春,告门人曰:吾思林泉终老之所。时门人齐静卜南阳丹霞山结庵,三年间玄学者至盈三百众,建成大院。

示众

上堂:阿你浑家,切须保护。一灵之物,不是你造作名邈得,更说甚荐与不荐?吾往日见石头,亦只教切须自保护,此事不是你谈话得。阿你浑家,各有一坐具地,更疑甚么?禅可是你解底物?岂有佛可成?佛之一字,永不喜闻。阿你自看,善巧方便,慈悲喜舍,不从外得,不著方寸。善巧是文殊,方便是普贤。你更拟趁逐甚么物?不用经求落空去!今时学者,纷纷扰扰,皆是参禅问道。吾此间无道可修,无法可证。一饮一啄,各自有分,不用疑虑。在在处处有恁么底。若识得释迦即老凡夫是,阿你须自看取,莫一盲引众盲,相将入火坑。夜里暗双陆,赛彩若为生?无事珍重!

丹霞示寂

长庆四年六月,告门人曰:备汤沐浴,吾欲行矣。乃戴笠策杖受屦,垂一足未及地而化。

诗偈

孤寂吟

时人见余守孤寂,为言一生无所益。余则闲吟孤寂章,始知光阴不虚掷。不弃光阴须努力,此言虽说人不识。识者同为一路行,岂可颠坠缘榛棘。榛棘茫茫何是边,只为终朝尽众喧。众喧不觉无涯际,哀哉真实不虚传。传之响之只不闻,犹如灯烛合盂盆。共知总有光明在,看时未免暗昏昏。昏昏不觉一生了,斯类尘沙比不少。直似潭中吞钩鱼,何异空中荡罗鸟。此患由来实是长,四维上下远茫茫。倏忽之间迷病死,尘劳难脱哭怆怆。怆怆哀怨终无益,只为将身居痛室。到此之时侮何及,云泥未可访孤寂。孤寂宇宙穷为良,长吟高卧一闲堂。不虑寒风吹落叶,岂愁桑草遍遭霜。但看松竹岁寒心,四时不变流清音。春夏暂为群木映,秋冬方见郁高林。故知世相有刚柔,何必将心清浊流。二时组糖随缘过,一身遮莫布毛裘。随风逐浪往东西,岂愁地迮与天低。时人未解将为错,余则了然自不迷。不迷须有不迷心,看时浅浅用时深。此中真珠若采得,岂同樵夫负黄金。黄金亨练转为真,明珠含光未示人。了即毛端滴巨海,始知大地一微尘。尘滴存乎未免僭,莫弃这边留那边。直似长空搜鸟迹,始得玄中又更玄。举一例诸足可知,何用喃喃说引词。只见饿夫来取饱,未闻浆逐渴人死。多人说道道不行,他家未悟诈头明。三寸刺刀开旷路,万株榛棘拥身生。尘滓茫茫都不知,空将辩口泻玄微。此物哪堪为大用,千生万劫作贫儿。聊书孤寂事还深,钟期能听伯牙琴。道者知音指其掌,方贵名为孤寂吟。

玩珠吟

识得衣中宝,无明醉自惺。百骸俱溃散,一物镇长灵。

知境浑非体,寻珠不见形。悟即三身佛,迷疑万卷经。

在心心岂测,居耳耳难听。罔像先天地,渊玄出杳冥。

本刚非锻炼,元净莫澄停。盘泊逾朝日,玲珑映晓星。

瑞光流不灭,真澄浊还清。鉴照崆峒寂,劳笼法界明。

悍凡功不灭,超圣果非盈。龙女心亲献,蛇王口自倾。

护鹅人却活,黄雀义犹轻。解语非关舌,能言不是声。

绝边弥瀚漫,三际等空平。演教非为教,闻名不认名。

二边俱不立,中道不须行。见月休看指,归家罢问程。

诚心岂测佛,何佛更堪成?

丹霞有一宝

丹霞有一宝,藏之岁月久。从来人不识,余自独防守。

山河无隔碍,光明处处透。体寂常湛然,莹彻无尘垢。

世间采取人,颠狂逐路走。余则为渠说,抚掌笑破口。

忽遇解空人,放旷在林薮。相逢不擎出,举意便知有。

骊龙珠吟

骊龙珠,骊龙珠,光明灿烂与人殊,十方世界无求处,纵然求得亦非珠。珠本有,不升沉,时人不识外追寻,行尽天涯自疲极,不如体取自家心。莫求觅,损功夫,转求转见转元无。恰如渴鹿趁阳焰,又似狂人在道途。须自体,了分明,了得不用更磨莹,深知不是人间得,非论六类及生灵。虚用意,损精神,不如闲处绝纤尘,停心息意珠常在,莫向途中别问人。自迷失,珠元在,此个骊龙终不改。虽然埋在五阴山,自是时人生懈怠。不识珠,每抛掷,却向骊龙前作客,不知身是主人公,弃却骊龙别处觅。认取宝,自家珍,此珠元是本来人。拈得玩弄无穷尽,始觉骊龙本不贫。若能晓了骊珠后,只这骊珠在我身。

弄珠吟

般若神珠妙难测,法性海中亲认得。隐现时游五蕴山,内外光明大神力。比珠无状非大小,昼夜圆明悉能照。用时无处复无踪,行住相随常了了。先圣相传相指授,信此珠人世希有。智者号明不离珠,迷人将珠不识走。吾师权指喻摩尼,采人无数入春池。争拈瓦砾将为宝,智者安然而得之。言下非近亦非远,体用如如转无转。万机珠对寸心中,一切时中巧方便。皇帝曾游于赤水,视听争求都不遂。罔像无心却得珠,能见能闻是虚伪。非自心,非因缘,妙中之妙玄中玄。森罗万像光中现,寻之不见有根源。烧六贼,烁四魔,能摧我山竭爱河。龙女灵山亲献佛,贫儿衣里枉蹉跎。亦非性,亦非心,非性非心超古今。体绝名言名不得,权时题作弄珠吟。